小羊羔不能靠扶，需要自己站起來才算數，扶貧也是這樣，你能幫一時不能幫一世。‘扶’是讓人有活下去的能力和勇氣。少年們需要被改變的不只有生存狀態，還有精神狀態。

——齊浩程 《合水日記》 2019年10月13日

去年國慶，齊浩程看完《我和我的祖國——白晝流星》，在記錄自己扶貧工作的《合水日記》中，為這個口碑兩極分化的電影段落打了高分。扶貧工作經歷，讓片中關于“扶貧”的隱喻打動了他。

2018年4月，齊浩程離開北京，來到甘肅，從國投財務公司客戶服務部的負責人，成為任職合水縣負責扶貧工作的掛職副縣長。

三年來，為了幫助貧困縣合水縣產業發展，他四處奔走，深入調研，多方接洽，尋找合適的機會，有無奈、有兩難，也有喜悅、有欣慰。

“踏上黃土地，心情還是比較復雜的，最開始是新奇，當送我的同事們都走了，自己一個人坐在車上，意識到為之熱血澎湃的扶貧掛職工作真的開始了，忽然感覺心里好像有些迷茫，也有些驚慌。三年的掛職時間里，還是存在很多未知數的。”

甘肅省合水縣位于甘肅東南部，屬于六盤山片區集中連片特困區，很多貧困村分布在黃土高原溝壑區的梁、峁、溝、塬中。用老百姓自己的話說是“山山和尚頭，坡坡雞爪溝，種田難捉苗，十年九不收”，全縣85%為農業人口，嚴酷的自然環境和復雜的地理條件嚴重限制了當地的發展。

時至今日，齊浩程依稀還記得那時隱隱的忐忑。

6月份的合水縣樹木蔥蘢

為小鎮青年打開一扇“機會的窗口”

“再給這個恓惶的娃娃一次機會吧。”看出來面試者多少有些緊張，面試官們建議說。

2019年5月7日，合水縣禮堂人頭攢動，400多位年輕人參加了大唐信服（合水）科技有限公司的招聘會。

在縣政府分工中，齊浩程是本項目的“包抓”領導，從提議開始，再到全力促成這個項目的落地，他花了很多的心血。

面試開始前，齊浩程做了一個簡短的講話。“臺下是很熱烈的鼓掌，我能感覺到這家公司，在當地年輕人心里的分量很重。”

一共有466人參加了首次面試。他們都是懷抱期望的縣城青年，大學專科以上學歷的共有201人，其中本科生42人。在齊浩程看來，很有些臥虎藏龍的感覺。

“我們合水縣在以前幾乎沒有這樣的企業，除了一門心思通過公務員和教師招考進入體制之外，當地適合青年人的崗位實在是太少了。”參與面試的年輕人說。

而回到當地，還是在外打拼？很多合水縣城青年在照顧父母、孩子看護和個人發展中，面臨著兩難，甚至多難。

他們中有的人，在深圳電子廠工作過一段時間，覺得難以安頓余下的青春；有的人在上海做互聯網方面工作，但家中獨子的身份和父母的牽掛，讓他對故土魂牽夢縈；有的人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，把家安在了合水縣，接下來就是要孩子，往外走的步伐多了牽絆。

縣城缺乏發展機會，青年找不到合適的工作，造成人口的外流，縣城進一步衰落，從而形成惡性循環。

“今后縣城最大的難題是能否通過招商引資吸引到優質企業落戶，沒有好的就業機會注定無法留住懷揣著夢想的年輕人。”齊浩程把觀察和思考寫到了《合水日記》里。

當與國投創益公司聯系，了解到有大唐呼叫中心外包業務這一項目時，齊浩程便決定要全力促成這一項目在合水的落地。而要在西北縣城，推動呼叫中心這樣的企業落地，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，光是解釋服務外包的概念就用了不少的時間。

“如果這個企業這么好，為什么會到我們貧困縣來落地？如果這個企業不那么好，我們為什么要落地這個企業？”項目開始之初，齊浩程頻頻面臨這樣的“靈魂拷問”。

齊浩程認為，像大唐呼叫中心項目這種服務外包型產業是適合當地的，從企業經營角度來說，通過這種現代化的信息技術手段，把呼叫中心放在貧困縣，成本明顯會有降低。從合水縣角度看，服務外包是業務、客戶“兩頭在外”的產業，不依賴于傳統的資源稟賦，還能給當地留下就業、稅收。

項目能否開始推進，取決于主要領導的想法和態度，能否真正順利落地，還取決于具體配合部門的支持和理解程度。經過多次匯報溝通，齊浩程以項目符合中央倡導的新發展理念，可以填補縣域產業空白、迅速帶動就業扶貧、提高城鎮化率等突出優勢，逐步打動了合水縣主要領導。齊浩程又多次陪同合水縣領導到企業總部河南沈丘縣考察、開會交流，帶著工信、就業、扶貧等相關部門與企業多方協調溝通建廠選址、優惠政策、人力資源等具體問題。努力在貧困縣自身發展意愿和大唐投資方向中尋找結合點和突破口，全力以赴干成這個項目。

齊浩程與呼叫中心的員工們交流

從2018年5月份開始接觸，到當年7月份正式簽署協議，再到2019年6月基地正式開業，項目落實過程也并非一帆風順。齊浩程三天兩頭往項目上跑，在企業和政府之間協調辦公場地裝修、供電供暖設施改造、寬帶專線開通、員工招聘培訓，乃至公交路線延長、垃圾清運等問題，基本快成了“編外”項目經理。

談及這個項目從一張白紙起步，歷時13個月最后順利落地，齊浩程說這要感謝天時地利人和綜合因素作用的結果，受益于大唐電信、合水縣政府、國投創益的合作誠意。

而最要感謝的，是呼叫中心的年輕人。齊浩程說：“我們只能說是把這個機會的窗口擺到這里，真正也能打開這扇窗，推開這扇門的還是他們自己。我們比較欣慰地看到，這個機會沒有被浪費掉，大家還都是很珍惜的。”

如今，呼叫中心已經正式運作一年。走進工作間，看到都是年輕人熱火朝天的工作場景。90后任紅旭，是合水縣本地人，作為家中獨子，放棄了之前上海從事互聯網獵頭的工作，在2019年返鄉就業，現任呼叫中心聯通部的運營組長。接觸過互聯網經濟的他，對于在家鄉做大做強互聯網外包業務充滿了信心。談到感觸最深的地方，任紅旭說：“在市場的條件下，你如果不適合一個工作，很快就會被剔除出去。在這里，也許有的人剛開始并不適應這份工作，但整個團隊都是盡最大的努力幫助他完成提升。”

老白，因為腿落下傷病，行動不便，普通話不是很好，年紀也偏大。但考慮到他的情況，呼叫中心還是給了他機會。他也通過自己的努力，適應了這里的工作。

小董，在深圳電子廠做助理工程師，在外地沒有親戚也沒有朋友，返鄉就業來到了呼叫中心。因為性格內向，不適合呼叫業務，隨后轉崗做數據分析。她每天都能看到自己的成長，看到因為采納自己的建議后同事們工作上的提升，而覺得很欣慰。

有一次，齊浩程去公司調研中跟員工聊天發現，他們對北京的二環三環都很熟悉，特別了解北京的網約車司機的需求等。原來，公司承接了首汽約車的客服呼叫業務。在齊浩程看來，對當地年輕人來說：“這給他們打開了一扇窗，坐在縣城里，也能夠跟整個新經濟業態同步，產生共鳴。”

讓龍頭企業為養殖戶提供“全生命周期”式支持

在合水縣城的大街小巷里，每走過百米左右就會有一家羊肉館。齊浩程偶爾在清晨“咥”一碗溫熱醇香的清湯羊肉后，開啟一天的工作。

合水縣一直以來都是畜牧大縣，具有悠久的養殖業基礎，但都是農戶個體散養的模式，不成規模。齊浩程每次下鄉，問老百姓特別是貧困戶想發展點什么產業。大多數人都說想養羊。可問他怎么養的，回答都是山溝里隨便放放就可以。

隨著退耕還林保護生態的力度加大，這樣的模式也難以為繼了。多方考察下來，在國投創益公司的幫助下，齊浩程決心為合水縣引進中天羊業公司的新品種湖羊，這成為央企貧困地區產業發展基金在合水縣落地的首個產業項目。

引進之初，合水縣很多老百姓不理解：“湖羊肉不好吃，肯定沒有咱們養的山羊肉好吃！”當地農業部門干部也一度持懷疑態度，擔心中天羊業公司是只管賣羊羔，不管出欄收購的“羊販子”，過去政府在這方面吃了不少虧。齊浩程明白，扶貧是要一步步來的，新品種能不能成功，老百姓的心里都沒有底，推薦的龍頭企業是不是靠譜，需要拿出實際效果來證明。這個時候，國投作為幫扶單位再次發力，選擇了7家示范合作社，在兩年時間里代貧困戶出資545萬元入股扶持，為合水縣的湖羊養殖打開了局面。

在齊浩程看來，相比產業和技術的引進，老百姓的思想轉變是一個更加緩慢和困難的過程。

老劉和小高，分別是合水縣蒿咀鋪鄉佰勛合作社、太莪鄉惠民合作社的創辦人。這兩家合作社初始的湖羊引進數量在1000只左右，算是縣里中等偏上規模的養殖場，都有國投集團的幫扶資金投入。無論從養殖場位置和面積、初始投資以及負責人經驗上，齊浩程都更看好老劉。然而一段時間過去后，以同等基數的母羊數量計算，小高的養殖場比老劉多出了800只左右小羊羔。

齊浩程考察老劉養殖場的飼料配比

從母羊的引進、防疫、懷孕，到羊羔的出生、斷奶、喂料，每一個有意義的節點齊浩程都沒有錯過。出現如此巨大反差的原因是什么？

原因出在了“思想”上。合水縣養殖業歷史悠久，大多農戶自發養殖山羊，以散養的形式存在，既不科學也不專業，難以為繼。老劉有養殖山羊的經驗，因此常常不聽從技術人員的指導，按自己既有的經驗養殖湖羊，而小劉嚴格把養殖技術標準謹記在心，什么時候加什么飼料，什么時候該打什么針，長期下來，他的效果反倒比有經驗的老養殖戶更好一些。

因此在產業培育過程中，齊浩程十分看重龍頭企業產業鏈的思維，從全生命周期來考慮問題。“從第一步建設開始，龍頭企業就要參與其中，用省料高質的方法幫助建設羊場，同時在引入種羊過程中提供駐場技術人員，直到種羊能夠適應了這里的環境，他們才會撤走，保證從育種、育肥到后期加工銷售為農戶養殖提供全環節的指導和培育，使得湖羊養殖的產業鏈在合水縣真正落地。”

同時，齊浩程也積極組織養殖戶進行課程培訓，讓老百姓在耳聽目染、實踐操作中與先進產業、科學技術對接，使合水縣的產業發展步入可持續發展的軌道。

“因為市場是波動的，老百姓只有從技術上、從思想上把自己的內功練好，用更低成本的讓羊多下小羊，迅速把它養大養肥，能夠出欄，才是咱們農民真正需要的。”從產業引進到最終落地的每一步，都傾注著齊浩程的關注和投入。

技術人員指導村民科學養殖

有了養殖受挫的經歷后，老劉慢慢地轉變了之前的理念：“羊和羊的品種不一樣，現在都要講究科學養殖，既然引入了優質的品種，就一定要讓按照人家的標準來做。”合水縣從中天羊業共引入8600只種羊，兩年后的今天存欄量已經達到了3.64萬只。再加上近年羊肉市場的行情非常好，剛出生三個月的一個小羊羔就能賣到1000塊錢，參與合作社堅持養殖的貧困戶，在2020年基本都已經實現了自我造血，很多老百姓也紛紛開始參與到合作社中買羊、養羊 。

看到湖羊養殖產業慢慢地在合水縣扎下了根，得到了老百姓們發自內心的認可，帶動的貧困村、貧困戶越來越多，離開了幫扶政策的輸血也具備了規模化發展前景，齊浩程心里很欣慰、很踏實。

現在回合水也是回家的感覺

深入扶貧一線2年多，齊浩程寫作了100多篇《合水日記》，記錄了他在扶貧工作中的“行與思”，也見證了一個央企掛職干部幫助貧困縣脫貧的探索。

在他的推動下，國投蘋果“保險+期貨”項目在合水縣試點成功，受損果農可以獲得“理賠大禮包”；村級光伏扶貧電站順利實現并網發電，34個貧困村的集體經濟從此有了“陽光存折”，中天羊業在12個縣建立了12個合作社，湖羊產業扎根了；大唐呼叫中心讓年輕人在家鄉真正地找到了歸屬……

兩年多下來，齊浩程坦言：“每次從北京回合水都有回家的感覺，一看這邊一個養殖場，那邊有一個光伏電站，還有腳下的這座橋、這條路，都是我們國投給修的，很親切。”

截至2019年底，合水全縣剩貧困人口108戶392人，綜合貧困發生率為0.25%；退出貧困村34個，貧困村退出比例100%；經測評，各級組織和干部群眾認可度為99.4%。2020年2月，合水縣正式摘帽退出貧困縣行列。

在齊浩程的日記里，他還記錄了合水縣的12名師生，曾經前往酒泉衛星發射基地，觀看衛星發射活動。其中有位學生喬浩，還在《探索科學》雜志上發表了活動觀后感，憧憬著未來，“中國航天，我與你相約，以十五年為期，期滿之時，我將以火箭工程師的身份重新到來!”

一直筆觸理性冷靜的齊浩程，在這里也無不感慨寫道：“昨天的夢想可以是今天的希望，并且還可以成為明天的現實，誰能夠小看一個少年的夢想呢。”

 

 點擊圖片 查看專題

【責任編輯：龍靜怡】